魏晋美学史
第一节 顾恺之
一、 导读
顾恺之之艺术类著作传世颇多。《历代名画记》引录了顾恺之的三篇论画作品《论画》、《云台山记》和《魏晋胜流画赞》。本书所录三文便是张彦远所引录的全部内容。
关于《魏晋胜流画赞》，今人有论者认为，此篇内容和篇名不符，内容讲的是拓妙法，而篇名则是论魏晋以来时贤的画作。以为可能与《论画》一篇题目弄错。意即，今之《论画》一文题名应为《魏晋胜流画赞》，而标名《魏晋胜流画赞》的应为《论画》。
顾恺之缺有一篇《画赞》之文，但这篇《画赞》之文，今已亡佚，典籍中尚有一些遗文。如：
顾恺之作《画赞》，亦称衍岩岩清峙，壁立千仞。其为人所尚如此。（《晋书》卷四十三《王衍传》）
顾恺之《画赞》曰：“涛无所标明，淳厚渊默，人莫见其际，而其器亦入道，故见老莫能称谓而服其伟量。”（《世说新语・赏誉》刘孝标注）
顾恺之《画赞》曰：“涛有而不恃，皆此类也。”（《世说新语・赏誉》刘孝标注）
顾恺之“夷甫画赞”曰：“夷甫天形环持，识者以为岩岩秀峙，壁立千仞。” （《世说新语・赏誉》刘孝标注）
顾恺之《嵇康赞序》：“南海太守鲍靓，筒灵士也，东海徐宁师之，宁夜闻静室有琴声，怪其妙而问焉。靓曰，嵇叔夜。宁曰，嵇临命东市，何得在兹？靓曰，叔夜迹示终，而实尸解。”（《文选》卷二十一《诗乙》颜延之《五君咏》李善注引）
刘孝标的注文中保留了不少这部失传《画赞》的内容。《晋书》所引评王衍之语与刘注相同，可见这部书在当时流行甚广。沈约曾说：“顾虎头为人画扇，作嵇阮而都不点眼睛，送还，主问之，顾答曰：那可点睛，点睛便语。”（《玉函山房辑佚书》第八轶《俗说》）有关嵇阮画像的赞语可能也应归于《画赞》之文中。
《名画记》所记《论画》一文是顾恺之留存画论著作中最重要的一篇，但此篇篇目也由问题。《名画记》除了记载这篇《论画》之作外，又于卷三卫协条道：“顾恺之《论画》云：《七佛》与《大列女》，皆协之迹，伟而有情势。《毛诗北风图》，亦协手，巧密于情思。”此中引录正是其《论画》一篇之语。另，张彦远说：“及览顾生集，有《论画》一篇，叹服卫画《北风》、《列女图 》，自以为不及，则不妨顾在卫之下。荀又居顾之上，则未敢知。”也就是说，此文收录在顾恺之的文集中。然《名画记》卷五又云顾恺之：“著《魏晋名臣画赞》，评量甚多。又有《画论》一篇，皆模写要法。”这就使人觉得顾恺之是不是有两篇《论画》，一篇是评论前人画作，一篇是论述模写要法的。
张彦远在引录顾恺之的三篇论画著作后，说道：“已上并长康所著，因载于篇。自古相传脱错，未得秒本勘校。”不仅在篇名上疑点丛生，而且内容上又问题多多。这是我们阅读顾恺之画论犹需留意的地方。但即便如此，也不能掩盖顾恺之画论的熠熠光辉，不能掩盖其在美学上的不凡贡献。
二、 美学要义
从美学上看，顾恺之的“传神写照”和“迁想妙得”二论最具胜意。核心问题之一，也是魏晋玄学的基本问题，汤用彤说：“形神分殊，本玄学之立足点，并指出：”顾氏之话理，盖亦得意忘形学说之表现也。”汉代以来的人物品藻之风普遍重神韵，重气象，这也对顾氏这一理论的出现产生影响。在绘画美学上，《淮南子・说山训》提出的“君形说”――注重那个控制外在形的内在之神――显然可以视为顾恺之“传神写照”说的先声。
关于形神二者的关系，有的论者认为顾恺之强调点睛妙笔的作用，有以神斥的思想倾向。如汤用彤先生说：“数年不点目睛（《人物志》谓征神于目），具见传神之难也。四体妍媸，无关妙处，则以示形体之无足轻重也。”这其实设计到对顾恺之画论文本的理解问题。
记载这一论述，在《历代名画记》之前有三家。一是《世说新语》，《巧艺篇》说：“顾长康画人，或数年不点目睛。人问其故，顾曰：四体妍媸，本无关于妙处，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中。二是《晋书・顾恺之传》的记载，它说：“恺之每画人成，或数年不点目睛。人问其故，答曰：四体妍媸，本无阙少，本于妙处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中。”三是《名画记》的记载，它说：“画人尝数年不点目睛，人问其故，答曰：四体妍媸，本亡于妙处，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之中。”这三种记载可分为两类，一是《世说》和《名画记》，认为关键是眼睛的传神，而整个身体的美丑则无关紧要的。这正合于汤先生的论断。《晋书》的记载语有微别，但实诣则大异。这就涉及到部分和整体的关系问题，任务的眼睛固然是传神之关键，但身体作为眼睛附着的存在本体同样不可忽视，“妙处”和“四体“是相互依存的，“妙处”的点醒，“四体”是基石。
顾恺之“传神写照”的“神”的基本含义是眼神，虽然注意人的眸子的穿大力，不仅仅局限于眼神，而扩展到人物身体的其他部位。所以，顾恺之的“传神”是以“神”传“神“，以人物的眼神表达人物心灵之“神”，表达人的精神，表达人的精神气质，人的性格特点，人超越于形似物质的神韵。正因如此，顾恺之尽管那么关心人物眼神，但最重要的绘画的形象结构中所传达出的超出形象的精神内涵。
顾恺之“传神写照”说主要是针对人物画的，唐代以后，这一理论影响又从人物画扩展到其他画科中；同时，这一理论和谢赫“气韵生动”说相结合，形成了一种重气韵、重神似的美学潮流，甚至向苏轼贬斥形似的观点也从这一理论中直接转出。对塑造中国美学独特的民族风格起到了一定作用。
“迁想妙得”是顾恺之提出的另一个值得注意的观点，可以看做是“传神写照”说的延伸。他说：“凡画，人最难，次山水，次狗马；台榭一定器耳，难成而易好，不待迁想妙得也。”顾恺之实际上提出了两种不同的绘画对象，一是“一定器”，一是“非一定器”。前者是比较固定的物体，后者是具有动感的物体。作为画家，对于前者主要是摹其形，物体虽然复杂，但并不是最困难。对于后者，其实是难的。从创作方式上看，这两种不同的绘画对象，前者可以巧妙熟练的技法把握它；后者就不仅是个技巧问题，必须以心灵去体会，去发现其微妙的意旨。这就是他提出“迁想妙得”的缘由所在。
三、 课前讨论
1、 顾恺之的传神论思想概述。
2、 顾恺之传神论对魏晋时期人物画的影响。
3、 顾恺之传神论与《淮南子》中“君形论”的联系。谈谈《名画记》中《论画》一文的核心思想。
4、 魏晋时期的人品藻之风为何重“神韵”，这与顾恺之的美学思想有何关联。
5、 在绘画美学上，顾恺之的“传神写照”说对后世的影响。
6、 顾恺之对“神”的描写在中西绘画史上有何区别。
7、 “凡画，人最难，次山水，次狗马；台榭一定器耳，难成而易好，不待迁想妙得也。”谈谈这句话的理解。
8、 谈谈“迁想妙得”在绘画美学中的意境。
9、 谈谈顾恺之的美学理论受魏晋的玄学之风的影响。
四、 课后习题
要求：任选一题，400字以上。
1、谈谈对顾恺之传神论中“四体妍媸，本无关于妙处，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中”的认识？
2、谈谈“迁想妙得”和西方现代美学中的“移情”说有何不同？四、参考文献
1、中村茂夫：《中国画论的展开・晋唐宋元篇》，京都：中山文学堂，1965年。
2、陈传席：《六朝画论之研究》，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1985年。
3、冈村繁：《历代名画记译注》，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年。
4、张安治：《顾恺之》，北京：中华书局，1961年。
5、温肇桐：《顾恺之新论》，成都：四川美术出版社，1985年。
6、俞剑华等编：《顾恺之研究资料》，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1963年。
7、潘天寿：《顾恺之》，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58年。
参考资料：
